第(3/3)页 局气。 边镛笑而不语。 船支启航,走浠水,过英山就进入南直隶地面上了。 路上还真碰上了戏船。 那公子哥又要邀请戏船过来唱戏,遭到船老大拒绝。 “你这人太没劲了,听唱戏嘛,听完了再走也不迟呀。”公子哥絮絮叨叨。 船老大鞠躬作揖,连说不能误了时辰。 其实,若允许戏船靠岸,船老大是能收到一笔赏钱的。 他不愿意走夜路,担心触碰礁石不安全,他自小就在水上行走,是不怕水的,但船上的客官就不一样了。 做一行就有做一行的规矩。 该赚的钱赚,不该赚的钱,分文不取。 夕阳西垂,晚霞灿烂。 在英山下船。 边镛投身客栈,客栈是原驿递系统里的官店改的。 他虽是公差,但是自掏腰包。 差旅津贴是固定额度的,他办的是皇差,大概能补贴四两银子左右。 边家是大族,不差这点钱。 他挑了间中等的客房,价格还算公道。 小二伺候得周到,餐食虽不好吃,但也不难吃。 “和以前真的是大相径庭呀。” 边镛是住过官店的。 他第一次住官店,是他爹考中进士后,从老家河间去京师的路上,他们全家走的是驿道,住的是官店。 那态度那叫一个差呀,饭食真的是连狗都不吃。 明明是肉,是好东西,却做出了狗看了都摇头的味道。 小二是铺兵兼任的,说话那叫一个横,正常叫一壶热水还得跟求他们一样。 当时他娘肚子里怀着妹妹,在官店里根本就喝不到热水,他爹边永气得都想杀人。 对官员尚且如此,对百姓呢? 他长大后,也住过几次官店,感想只有一个,差!非常差! 当然了,若有本地主官陪同,态度就叫天壤之别,铺兵热情得能帮你擦屁股。 而现在。 他却住得很舒服,小二带着笑脸,住的床褥干净,屋外安静,小二来往过道轻拿轻放,。 趁着小二送热水的功夫,他跟小二闲谈。 “您不知道,小的原来是茶楼的伙计。” “这家客栈被我们大掌柜的承包了。” “就打发小的过来伺候各位客官。” “小的固定每个月拿三钱银子,若客栈生意好,小的有额外的赏钱,每个月下来,能赚个五六钱银子。” “月份好的时候,能赚个一两多。” 小二喜笑颜开:“自然的,各位客官就是小的的爷啊,把客官们伺候好了,客官舒坦了,小的钱包才鼓囊了。” “公子,您有什么事就请吩咐。” 说着,作势要出去。 边镛听着有趣,笑问:“那以前的铺兵去哪了?” “公子您有所不知。” 小二是个话痨:“铺兵原来是军户,是吃皇粮的。” “但朝廷驿递改革之后,这铺兵要么去真的当兵,要么就滚回家去种田。” “铺兵哪里是当兵的材料呀,就都回去种田了。” “他们跟个大爷似的,还得让人伺候呢,哪里干得了这份伺候人的活儿呢?您说是不是?” 边镛觉得这话有道理。 伺候人是纡尊降贵的活计,一般人做不来的。 “那以前的厨子呢?”边镛又问。 “公子,您是官面上的人物吧?” 小二是一双火眼金睛,边镛总问这些,说明心里有怨怼呀,普通人可住不进这官店的。 “算不上,跟着族人住过几次。”边镛敷衍道。 小二嘿嘿笑道:“那些哪是厨子呀?您是有所不知,这驿递里面的水深着呢。” 边镛让他仔细说说。 “现在不一样了,小的也敢说。” 小二小声道:“就说咱这官店里的厨子,那是衙门里大人的小妾的亲戚。” “以前是掏大粪的。” “这不,人家亲戚显贵了,被大人纳了当妾室,就拉他一把,跑到官店里做厨子了。” “若按照原来的规矩,一做就是一辈子,谁管饭菜好不好吃呀,能往口袋里面装钱,才是正经事。” 小二嗤笑道:“现在嘛,那些大人都自身难保,谁会管个狗屁亲戚呀,听说又回去掏大粪了。” 边镛有点反胃。 其实各地都大同小异,这种旱涝保收的工作,老百姓是轮不上的,而头头脑脑又看不上,只能拉扯自家穷亲戚一把。 小人物乍富,自然是作威作福。 又是一辈子的工作,干得好不升职,干得坏也不裁撤,能有积极性就怪了。 “但现在不一样了。” “这是做生意的地方,有没有人住,有没有人吃饭,全靠本事吃饭。” “谁也碍不着咱们。” “皇帝爷爷下了圣旨,皇帝爷爷鼓励老百姓从商做活计,皇帝爷爷的圣旨,谁敢不听呀!” 边镛听得出来,店小二是觉得现在的日子好。 “小二!” 他还要问,但别的房间有客人喊,店小二应了一声,躬身作揖说声抱歉,便离开了边镛房间。 翌日早晨。 扈从租了几匹马,边镛骑上马,去下一个码头。 从英山出来,要走很远,才能到下一个码头,乘坐去合肥的船支。 沿途,他看见很多军队,押解一些犯人上船,也有军队在山里清剿匪类。 倒是没看见兵卒侵犯旅人。 旅人仿佛司空见惯。 这年头在外地奔波多是商贾,他们来往于各地,是知道全国都在清剿匪类,是以见怪不怪。 但这些兵卒没有扰民,没有抢劫,边镛觉得很奇怪。 这年头的兵就是匪,匪还不如兵卒祸害的厉害呢。 他找人问了问。 “公子,您有所不知呀。” 一个本地商贾,赶着一个马车队,边走边和边镛聊:“朝廷新设个五府总兵,掌管五府。” “这五府的兵卒,多是广西人。” “他们不通汉话的。” “掌管他们的将军,是在广西战功赫赫的欧信欧将军。” “欧将军严令,扰民者杀。” “皇帝爷爷圣旨,民间剿匪,不以首级记功,所以这些兵卒就没必要残害百姓了。” 的确。 按首级记功,是残害百姓的原因之一。 边镛问道:“像你我这样的商旅,包裹里都是钱,他们就不心动?” “公子您不知道,这些狼兵富着呢。” 那商贾道:“您看见我们马车上这些货物吗?主要买家就是他们,我们本地商人呀,都靠人家养着呢。” “您是外地人,不知道也正常。” “这些人都是有功之士,朝堂恩赏了很多钱。” “又在南直隶娶妻落户,彩礼钱都是军中给出的,又给分地建房子,自己一分钱都不用花。” “军饷也是一分不差的发到手上。” “我听说呀,不是本地官员发,而是中枢的官员过来发,发的都是银票!拿着银票,直接去柜上支取!” “要说有钱,谁能有他们有钱呀?” “他们能看上咱们这点商品?” 那商贾多少有点羡慕嫉妒恨。 以前没发现,当兵也成了被人羡慕的职业。 边镛却不以为然:“就算这些恩赏,又能有几个钱?莫不是有其他来钱的路子?” “可不敢胡说呀!” 那商贾讳莫如深:“公子,当心祸从口出。” 还真有! 边镛是皇帝的心腹,走访天下,回去是要给皇帝汇报的。 “老哥,我这人就是爱找有趣的事,您姑且说着,我姑且一听,左耳进右耳出,谁也不知道。” 说着,边镛丢个牛皮纸包到车上。 是块酱牛肉。 那商贾馋得流口水,想还给边镛,但又舍不得。 “罢了!” “您就当我胡说八道吧!” 他说:“这狼兵战斗力特别强,来了南直隶两个月不到,扫了一百多个寨子,抓了匪类近十万人。” “这些匪类,个个打家劫舍,呼风唤雨。” “嘿嘿,可没有哪个是水浒传里的人物,个个都是怕富杀贫的祸害!” “他们的寨子,哪个寨子不是腰缠万贯呀?” 他不敢说下去了。 就是说,寨子里的财宝被贪墨了。 这是正常现象。 自从不许喝兵血之后,几乎所有将军都这么干,中枢睁一眼闭一眼。 但不代表皇帝乐意这样。 “完了?”边镛见他迟迟不说话。 “完了呀!” 那商贾将肉包放进怀里,自己舍不得吃,拿回家给媳妇、孩子吃。 边镛觉得损失一袋肉,问了个寂寞。 “老哥,你们的日子过得怎么样?”边镛问。 “那还用问吗?” 商贾喜笑颜开:“今年是我这辈子过得最舒坦的一年,这赚钱比以前容易太多了。” 他回头指着这十几个马车的货:“看看这些货,都是我从英山进的。” 北面回来的船,也会在英山卸货。 因为从英山卸货,就能顺江而下去南方,不用转个弯去南直隶了。 节省下来的成本,也就便宜了来这边接货的商贾。 “商人日子好过了,农人日子未必。”边镛皱眉。 大明一直是重农抑商。 而陛下贸然兴商,不知是否会影响农业呢。 赶到了码头。 在码头停靠的时候,他看见有农人挑着担子过来卖瓜果。 边镛买了两个西瓜,切了一块递给农人。 那农人吞了吞口水,不敢接受,受之有愧。 “老先生,这是送您的。” 边镛请他坐下。 “不敢称先生,叫老汉就成,谢公子的瓜。”老农行了一礼,席地而坐。 边镛也坐在地上,啃着西瓜。 别看农人种了一辈子西瓜,但吃到嘴里的西瓜寥寥无几。 上一次吃西瓜,还是西瓜卖不出去,西瓜快要放坏了的时候,不得不吃掉。 当时他没吃出甜味,吃到的是苦涩和眼泪。 他轻轻咬了一口,汁水甘甜,原来西瓜真的是甜的呀。 求订阅! 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