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“但朕希望,你能袖手旁观。” 朱祁钰冷冷道:“朕希望,朕与你君臣情分,能有始有终。” 胡濙浑身一震:“陛下!” 朱祁钰摆摆手:“朕既然来了,就要做完,老太傅莫劝。” 胡濙闭上眼睛,长叹一声。 “胡妃想您了,您去看看胡妃吧。” 也许,胡濙劝谏的是好话,是为皇帝着想。 但是,开弓没有回头箭。 朱祁钰既然来了,就没有缩回去的道理。 “谢陛下开恩。”胡濙清楚,皇帝请孙女做说客,说服他支持皇帝。 胡濙走出大殿。 留下张凤和王竑,这两个人都很尴尬,正常来说,两个人做的不错,但在皇帝面前,却都很心虚。 “都这副表情呢?不认识朕了?” 朱祁钰笑道:“你二位一直都是朕的肱骨,南京之事,你们也算是尽心尽力,做的不错了。” 两个人松了口气。 “但是呢,南直隶拆分了,朕想请二位,去当一届督抚,帮朕理顺南直隶,如何?” 两个人又面露苦涩,只能答应。 “张凤,你督抚江苏;王竑,你督抚安徽。” 二人应诺。 张凤道:“陛下,江苏还未定下省治呢?” “张卿觉得哪里合适?” “江苏之地,适合做省治的地方很多,要看陛下您想让江苏做什么了。” 张凤道:“臣以为,若顾及北方,则把省治放在清江浦;若挑富庶之地,扬州、苏州、常州,都是上佳之地。” 的确,江苏富得流油啊,哪里都适合做省治的。 “来的路上,朕还在想,把南直隶拆分成三四个省,毕竟这个地方太富了。” 说来说去,就是不放心南直隶。 拆分,势在必行。 富裕的地方,就不能有太大地盘;穷的地方,则地盘要大;兵强的地方,一定不能富;富的地方,兵一定要弱。 “陛下,再行拆分的话,怕是过于零碎呀。”张凤觉得没必要的。 “朕想拆分成四省也可以,把凤阳府劈成两半,洪泽湖以北,拆分成一省;洪泽湖以南,长江以北,拆分成一省;再以镇江划分,镇江以东为一省;南直隶以西再划出一省,就变成了四省一南直隶。” “陛下,若那样的话,浙江也拆成三省,岂不更好?”王竑笑道。 “哈哈哈!” 这是被人笑话小气了,大明省份怎么能那么小呢? “和王卿聊天,就是开心。” 朱祁钰正色道:“皖、淮两省,就交给两位了。” “臣遵旨。” 王竑又道:“陛下,中都划入安徽了,中都怎么办?” 朱祁钰沉吟:“划出一小地方来,继续当中都,其他地方划入安徽。” 打发走张凤和王竑。 朱祁钰在奉天殿坐了一会,一个人被押了进来,他跪伏在地:“臣宋伟,有愧圣恩。” “哼,你倒是派头够大的,让朕千里迢迢来南京见你。”朱祁钰怪笑。 “臣有罪!”宋伟泣不成声,激动的。 “好了,收收眼泪吧,这没别人,跟朕还来虚的?” 朱祁钰道:“你在南京的布置没错,朕为了大局,只能牺牲你而已,所以派你儿子给你传旨,你该明白朕的苦心。” “臣知道,但臣却被倭寇拥簇着,难以自制啊。”这才是宋伟最大的错,不听话。 “当时的情况,李震上了密奏,朕看到了。” 朱祁钰表示理解:“说起来,你也算是有功,在上海府抓了1.7万倭寇,也算功过相抵了。” 宋伟松了口气,他就知道,皇帝不会怪罪他的。 派他儿子来传旨,就传递的这个信号,有过但无罪。 “你对江南怎么看?”朱祁钰问。 “臣以为,此地之人,白天为人,夜里为鬼,皆不可信!”宋伟算是吃了大亏。 但这个评价,恰到好处。 有些人白天为官,晚上为匪。 “朕想让鬼变成人,有办法吗?” “有!” 宋伟直言不讳道:“借用外力,斩草除根!” 朱祁钰皱眉:“倭寇不是他们养着的吗?难道还会反叛?” “陛下有所不知,这些倭寇,成分来源驳杂,虽由士绅海商供养,但是,在海上并非事事听士绅的话,而是……” “雇佣军?”朱祁钰这样形容。 宋伟点头:“对,就是雇佣军,彼此是雇佣的关系,非主非仆。” “臣和李守备、欧参将,一共抓捕了九万倭寇,杀死四万多,经过审问发现,这些人来自于不同的队伍。” “所以,臣以为陛下可用倭寇,反杀士绅。” “如此以来,江南之惑可解。” 朱祁钰皱眉,若引倭寇祸乱,江南必然元气大伤,他是皇帝,不是禽兽。 这种两败俱伤的结局,不是他想要的。 “惑?那个祸?” “臣以为是疑惑的惑,这样就能解开谜团。”宋伟道。 朱祁钰点头:“朕用二徐打开突破口,以倭寇犯边为由,清剿士绅,能查出什么来?” “陛下,怕是什么也查不出来。” 这话让朱祁钰纳闷:“二徐会用命保住这些人?” “不会的,二徐会招供,但那些人会剪除手尾,陛下的人永远找不到这些人的。” 宋伟真的被坑惨了,吃一堑长一智,什么都看透了。 “再找倭寇犯边,没有必要,朕不想要一个残破的江南,这是大明疆土,不是安南、朝鲜。” 朱祁钰否定这条建议:“可还有别的办法,找到突破口?” 宋伟咬牙道:“陛下可清查盐务!” 朱祁钰笑了起来,这就是他留着宋伟的原因,这样的宋伟,才是一把好刀。 “朕让你去督盐,你敢查吗?”朱祁钰问他。 宋伟重重磕头:“臣已经死人了,有什么不敢查的?” “以前臣就是太爱惜自己的羽毛,才被人给坑了。” “再给臣一次机会,臣一定让这些人,在黄泉路上忏悔!” 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宋伟,真的被委屈着了。 这样才能长大。 “宋伟,朕要提醒你。” “你若搀和进来,就代表着西宁侯府进来了,朕离京时,你兄长宋杰给朕上了密奏,帮你说情。” 朱祁钰眯起眼睛:“他是不希望你掺和进来的,你可明白他的苦心?” 宋伟咕噜的吞了口口水。 皇帝直接说出来,是什么意思? 如果他不愿意,皇帝就会疏远西宁侯府的。 “臣愿孤注一掷!”宋伟疯了。 “你可要知道,朕做的事,太大了,就连朕,都不敢保证自己,会不会忽然暴毙。” 朱祁钰直言不讳:“一旦朕死了,所有改革戛然而止,你宋伟必死无疑,你西宁侯府,无一人存活。” “这些后果,你都要考虑清楚,再答应。” 宋伟重重磕头:“臣宋伟,一直都是陛下的忠犬,景泰元年时是,景泰十年时候一样是!景泰五十年时,还是!” “我西宁侯府,只效忠皇帝!从未变过!” 他说得有气势。 其实,他没有选择的。 皇帝为什么重罚他,在拥簇他的倭寇被控制后,也没有将他解送入京,就是在等着用他。 如果他选择不,那么数罪并罚,去诏狱蹲大牢吧。 还有一点,他的妹妹宋淑清,在宫中伺候呀,若失了圣心,整个西宁侯府存在,与不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? “好!” 朱祁钰认真道:“你宋伟愿助朕,朕也不负你宋伟,不负你西宁侯府!” “宋妃又怀孕了。” 猛地,宋伟瞳孔一缩。 皇帝才告诉这条消息,就是说,若他拒绝了,宋妃会和这个孩子一起,殒命。 这才是帝王心思! 让人恐惧非常。 “勋爵督盐,有明以来第一次吧?” 朱祁钰脸上露出笑容,站起来:“去准备准备,想要什么人,朕都批给你,明日休整一天,后日就出发去江苏。” “臣不需要休整,明日就可出发!” 宋伟磕头道:“臣想从倭寇中挑出些不懂汉话的人。” 真的聪明。 用本国人,很容易被盐商渗透,用外国人,才是最好的办法。 关键这些人用完就杀,然后换一批再用,如此一来,才能保证顺利巡盐结束。 “朕再调一支鞑靼骑兵队给你。” 消耗嘛,干脆一起消耗掉。 “臣谢主隆恩!”宋伟磕头。 打发走宋伟。 朱祁钰回乾清宫,南京的天气真的舒服,腊月了还没有特别冷,他穿着春秋的常服。 只有一点,他是北人,受不了南方的潮气。 “把李震宣去乾清宫。” 李震已经回守备府了,又被皇帝宣入宫中。 朱祁钰正在看从北京送来的奏疏,一路上他都在看,偶尔还特批。 各地官员也有意思,刚收到从中枢来回复,过几天居然又收到一封,后收到的是皇帝在南京写的批复。 好在皇帝没闹幺蛾子,批示的和内阁的批示大同小异,只是叮嘱一些,或写几句嘉奖之词。 “李震,跟朕说实话,你一共抓了多少倭寇?长江上的倭寇,到底是怎么消失的?” 塘报里,是李震、欧信共同击退的。 但朱祁钰不信,明军没船,用个锤子击退人家啊? 李震跪在地上:“臣、臣有罪!” “朕知道报功之事不是你能说了算的,跟朕说实话,朕不怪你,赏赐都发下去了,朕也不能要回来呀。” 李震神情一松,苦笑道:“其实臣也不知道,长江内的倭寇是怎么退的,如潮水般,说退就退了。” “臣猜测,可能是收到什么消息,所以倭寇恐惧,退走了。” 说到这里,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皇帝。 “说你的猜测。” 李震也在琢磨,他该如何媚上。 他是老舔狗,皇帝当面,他当然得舔皇帝了,所以他就把所有猜测都说了。 大同小异,都认为倭寇是谁养的狗,说来就来,说走就走,退得井然有序。 朱祁钰认真听完,看着他:“在南直隶,感觉如何呀?” “如坠深渊!” 李震苦笑:“臣只觉得莫名其妙的恐怖,这个地方明明繁华至极,但臣却日夜不安。” “有这种想法就对了,这里是大明的纳税重地,是大明的精华所在。” “但你要说他不属于大明,不属于朕的,也可以。” 朱祁钰的话把李震吓到了:“就如这南京紫禁城,名义上属于朕,但朕这是第一次坐在这里。” “李震,朕能信你吗?” 朱祁钰忽然问。 李震使劲磕头:“臣是陛下的忠仆,臣的一切,皆是陛下所赐,臣与陛下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,岂敢不为陛下效力?” 有这觉悟,还不错。 “朕想掀开这天看看。” 朱祁钰指着殿顶:“也许,把这天戳开,会发现上面坐着的不是朕。” “你手中有多少兵卒可用?” “臣手里有七万三千人,皆可重用。”李震道。 和兵部上的奏章数目一样,空额喝兵血是大忌,李震想晋封侯爵,应该不敢做的。 “没有被渗透吗?”朱祁钰问。 这一点李震没法保证。 “做点事就知道了,二徐供出来的人,你派兵去抓。”朱祁钰道。 “臣遵旨!” 朱祁钰微微点头:“把倭寇的首脑宣进宫来,朕要跟他谈谈。” “陛下,不可轻易涉嫌!”李震道。 “无妨,将人剥光了,绑在柱子上,朕坐在御座上即可,你和李瑾随驾。” 朱祁钰可惜命,他不会涉嫌的。 “陛下,和倭寇有什么可谈的呀?”李震装作不解。 “收降,为朕所用。” 但李震认为,这些人不可信,他带过俘虏去打仗,结果伤人伤己。 朱祁钰也在斟酌,他要做的事情太大,要争取得到更多人的支持,力量越大越好。 (本章完)